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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土地被化工污染连年减产

新闻来源:; 上传时间:2015-11-18

2015年10月下旬,黑龙江齐齐哈尔榆树屯王宝琴家,老王和其他几个村民也在。他们闲聊中,嘴上念叨最多的就是两个数字:428亩和1294.4亩。这两个数字指的是齐齐哈尔化工集团(后改名为黑龙江昊华化工)和榆树屯村委签订协议,用于排污的两处土地面积。

1988年起,齐化集团征用了榆树屯村450亩耕地及844.4亩草原,在没有任何防渗措施的情况下排放污水,合同上共计1294.4亩。而在1993年颁发的《国有土地使用证》上,污水池的使用面积则变成了1981841.6平方米,即2972.7亩,根据1987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管理法》第二十五条,县级人民政府只有批准3亩,其他土地10亩的权利,此证为昂昂溪区土地管理局违法签发。

2001年,由于一次化工厂的废水外溢事故,榆树屯村委将周边的428.6亩土地一并租给了齐化集团,用来堆放聚氯乙烯生产过程中排放的大量电石渣。这种改变了原土地利用性质的做法属违法用地,且未与村民协商,更未召开村民大会,剥夺了村民的民主权利。齐齐哈尔市国土资源局在2002年要求齐化集团补办废渣临时用地审批手续,对企业处以30万元罚款。然而,至今13年过去了,临时用地审批手续一直没有办理。

我算了一下,一共4400.7亩,至少能修四十个足球场。

2001年污水事件之后,多年污染渐渐显露,许多土地出现减产或绝产,王恩林所承包的7亩土地以及侄儿的25亩土地连年减产,自此,老王就走上了这条漫漫维权之路,并逐渐发现村委会非法干涉经营权流转,瞒报基本农田面积,土地补偿款账务不公开等各种失职违法行为。

2014年,从齐化集团网站上公布的环评报告上,老王发现当时参与调查并签字按手印的村民,无一是榆树屯村民。

2015年,老王偶然得到了市环保局留档的428亩电石渣土地租用合同,发现与出示给村民的合同不符,上面写着租用目的为排污,而给村民的合同副本上却写着治理,存在严重欺诈行为。

64岁的老王是这些受害村民的精神领袖,维权之前组织施工队为人盖房,施工预算做得准,很多人都找他干活,家庭曾维持过不错的收入。后来只读过三年小学的他硬是啃下了《合同法》、《物权法》《民法通则》等几本法律书籍,为大家的土地污染、征地补偿款等案持续维权。生意撂下了,合作伙伴纷纷离去,不但家庭负债七八万元,健康也日渐衰落,他患上了重度肺结核,每天只能在家休息,除了儿子儿媳承包的二十亩水稻田外,全家没有任何收入。

“打”出来的环保

老王说他们的环保都是靠“打”出来的,但不是动手,而是打嘴仗,讲法律。

老王2001年第一次去市里反映问题,从门缝里塞了纸条后撒腿就跑,结果那纸条真被国土资源局收了,罚了工厂三十万。2006年加入的村民多了,就正式开始进京反映问题。和大多数情况一样,一纸转办单,将他们从国家转省里,省里转市里,市转区再转镇。

“到镇里又没回应了”,老王说。

老王去镇政府反映污染的情况,拿着各种文件摆清事实依据,书记都说解决不了,老王质问说你们是干啥的,书记说,那你们起诉我吧;

老王去找省环保厅,碰到省厅环境监察局局长,合理请求区监察局去检测土壤,被拒绝,老王指出这是失责,局长说,你们起诉我吧;

老王去找市国土资源局信访办要求撤销污水池的《国土资源使用证》,被拒绝,信访办说,你们起诉我吧;

老王拿着证据去昂昂溪区公证处,要求撤销非法的土地租用合同,公证处拒绝,说:你们起诉公证处吧。

九年过去了,时值今日,昂昂溪区人民法院一直以“诉讼主体资格不够”驳回老王和村民们的立案请求。

在这九年间,污水池面积从一千多亩变成两千多亩,污水的氯化物含量从800毫克每升涨到1400毫克每升,耕地污染面积在不断扩大,从2015年3月第三方的检测报告显示,污水池底泥总汞数值达到20.9毫克/千克,超标五十多倍,这表示污水泡即使被抽干恢复原样,也将永久废弃,不再适合耕种。

在这九年间,老王从一个人发展到十几个人,上访诉求从单一土地污染解决扩展到了环保与各种腐败问题夹杂的复杂形态。

王恩林和老年环保队

其实老王的环保机构还没正式成立。王宝琴家有台捐来的旧电脑,十几个六七八十岁的老大爷老大娘天天聚在王宝琴家,聊天、查资料、听老王讲法规、为注册费和外出活动经费犯愁。当然,让他们更愁的是各家的外债和长不出庄稼的耕地。

“我们这群人,年纪加起来都快一千岁了。”王宝琴很无奈。“你来的前两天,宋老四(宋齐平)刚去世了。”

王宝琴今年56岁,2006年因为修滨洲线,征地补偿款未发开始上访,后为了帮忙加入环保队,为各种活动经费已举债四五万元,丈夫2008年因病无力医治去世,“要不是家里没钱,他也不会走那么早”她常这么说。和王宝琴一样,无论是董景阳大爷被电石渣占用的13亩耕地、还是果树被水泥厂污染的李殿奎、包租的鱼塘被他人违背合法程序强夺的吴宝春等等,十几号遭受各种不公遭遇的村民,聚集在懂法律的老王的周围,成了他的铁杆粉。

“董事长晚上吃点啥?”,“董事长咱明天去哪儿?”,王宝琴给王恩林起了个绰号,王恩林就应着,明白她和大家一样,对他有所期待。来来往往的人多了,独居的王宝琴家里热闹起来,不善下厨的她不时弄几个简单的菜给大家填肚皮。“我也没那么伟大,就奔我这点征地补偿款,但我这个人的心态,就是爱插嘴。”

王宝琴的两个女儿都在外地城市生活,劝她换个生活环境,和她们一起去大城市生活,但她不愿意离开榆树屯,一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是躲债,再就是希望能多帮老王一把,也是离不开这片生养她的故土。

“我们的目的不同,各个追求的不同,但是目标是相同的。”

走在污水池的堤坝上,水面辽阔宁静,鲜有野鸟,岸边白色的泡沫层层浮涌,冲刷出堤坝之下的电石废渣。西南方大片斑驳废弃的耕地,草原的芦苇长得也不高。东侧是运营还没超过三个月的高铁线路,每小时都会有一辆和谐号飞驰而过,令人想起谷歌地球上某位热爱摄影的铁路员工在此处留下的照片和留言:

“回望榆树屯”,“美好的风景”……